2020年7月1日，加州低碳燃料标准（CA-LCFS）最新修正案正式生效。LCFS从2009年正式实施至今已有十年，历经数次修订和完善。LCFS法规不但推动加州建立了完善的交通燃料碳排放清单，还与时俱进地促进电动汽车、氢燃料电池和智能充电等技术的发展，已成为通过市场化手段降低交通部门碳排放的成功政策范例。能源与交通创新中心（iCET）于2007-2010年间启动了“中国低碳燃料标准与政策推动项目”，首次将“低碳燃料”的概念引入国内，与合作伙伴梳理了可持续低碳燃料发展的国际先进经验及模式，基于中国实际情况评估并开发了首个交通燃料生命周期温室气体排放评估方法学标准，并提出中国发展低碳汽车燃料的政策建议。随后iCET一直跟进加州清洁燃料标准（LCFS）法规的进展与实施效果。本文将为您介绍该法规的基本原理和价值分配链条，为您揭示LCFS成功的秘密。
美国加州空气资源委员会（CARB）董事会2009年通过了全球首个低碳燃料标准法规（California Low Carbon Fuel Standard, CA-LCFS），目的是支持2006年加州出台的全球变暖解决方案法案（Global Warming Solutions Act），降低加州交通燃料整体的碳强度，拓宽低碳、可再生的交通燃料选择，减少交通领域的气候影响。
LCFS法规在出台之初提出的目标是，到2020年将加州的交通燃料全生命周期碳强度（Carbon Intensity, CI）降低10%（与2010年基准水平相比）。
该法规在出台之初并不被看好，加上化石能源游说团体的强烈抵制，几度险遭废除。但该法规最终经受了时间的考验，为节能减排和替代燃料多元化做出的贡献日益显现，成为利用市场化机制实现减排目标的成功范例。据统计，截至2018年，加州出售的交通燃料平均碳强度相比2010年下降了5%，减少温室气体排放3800万吨。
随着煤炭在加州的退出，以化石油气为主的交通燃料成为加州最主要的温室气体排放源和大气污染源。目前，交通领域贡献加州碳排放总量的50%，氮氧化合物（NOx）排放量的80%，以及PM排放量的95%。交通领域的节能减排任务成为重中之重，LCFS法规的价值逐渐得到认可。
2018年，加州行政法办公室通过该法规的修正案，设定了更宏伟的目标——确保加州交通领域燃料全生命周期的碳强度（CI）到2030年相比2010年的基准水平下降20%。2018年修正案给生物燃料创造更大的增长空间，同时首次给予氢能和电动汽车快充等基础设施“容量”积分激励。今年，该法规再次修正，对2018年版本中的一些具体规定做出微调，最新版法规已于2020年7月1日正式生效。
简单来说，加州清洁燃料标准（LCFS）法规给交通燃料设定全生命周期碳强度的基准值（Carbon Intensity Benchmarks），并配套积分交易机制保证法规的执行。通过市场手段识别降低交通燃料碳强度最为经济高效的路径，再逐年收紧对标值以实现减排目标。
碳强度低于基准值的清洁燃料生产者获得相应的积分，碳强度超标的传统化石燃料生产者获得相应的积分赤字（以下称“赤字”），需要购买积分以履行合规义务。随着基准值逐年下降，化石燃料生产者的合规压力会越来越大，不断增长的合规成本激励传统油气企业逐渐转型，发展更清洁的替代性燃料。（如图1所示）
LCFS法规适用的交通燃料包括：
汽柴油、CNG、LNG、L-CNG、电能、氢能、混合/纯生物柴油、乙醇占比超10%的混合燃料、变性燃料乙醇、替代性航空燃料、丙烷等。
其中，传统化石燃料的生产者/进口者必须在LCFS数据管理系统开设账户，定期申报其出售燃料的种类、销售量和全生命周期碳强度。一些新兴低碳替代性燃料则可以选择性加入LCFS系统，自主申报全生命周期碳足迹，获取积分。
自主申报的燃料（Opt-in fuels）包括：
电能、生物CNG、生物LNG、生物L-CNG、替代性航空燃料和可再生丙烷等。
产生积分的方式主要有三种：
A. 基于燃料路径生成积分
该法规给传统汽、柴油、航空燃料及其替代性燃料分别设定了相应的碳强度基准值，基准值从2011年到2030年逐年下降，2030年后保持不变。例如，表1展示了各种燃料的年度碳强度基准值，从2019年到2030年下降了10%-15%。
表1 汽油、柴油、航空燃料及其替代燃料的碳强度基准值（2019-2030年）（单位：gCO2e/MJ）
数据来源：2020年LCFS法规
申报燃料的实际碳排放与产生同等热值的基准碳排放之差为积分值。申报的碳强度低于基准值则产生积分，高于基准值产生赤字（如图2所示）。
图2 CA-LCFS碳排放对标值逐年下降（2019-2030）
数据来源：SRECTrade
积分的具体计算方法如下：
积分（赤字）=
（年度基准碳强度 - 申报燃料碳强度）x 申报燃料总量
B. 基于减排项目获得积分
减排项目包括对使用创新工艺生产原油、对化工工艺和设施采取的减排措施，以及碳捕捉与封存等项目。项目运营者基于这类项目产生的温室气体减排量获得相应积分。
C. 基于零排放汽车（ZEV）基础设施容量获得积分
2018年修正案新增规定，除了通过申报燃料路径产生积分，氢能加注设施和电动汽车快充设施还可基于加注容量获得积分。具体计算方法如下：
ZEV基础设施积分=
（汽油的年度基准碳强度-氢能或电力的申报碳强度）x（基础设施满负荷运行状态下的燃料消耗量 - 实际燃料消耗量）
清洁替代燃料的生产商和基础设施的所有者通过在积分出清市场（Credit Clearance Market, CCM）上出售积分获得收益。我们将在接下来的系列文章中具体介绍LCFS积分交易规则。化石燃料生产商/进口商为了合规，需要购买积分来抵消赤字，从而实现了利益从化石燃料产业向低碳燃料产业的流转。目前积分的平均价格在200美元上下（如图3所示）。
图3 LCFS积分的每周加权平均价格（2016-2020）
数据来源：加州空气资源委员会（CARB）
LCFS积分的产生方式与相应的受益方说明如图4所示：
图4 LCFS积分的受益方
数据来源：iCET根据2020年LCFS法规整理
其中，电力作为交通燃料的积分产生方式与利益分配较为复杂，具体如图5所示：
图5 电力作为交通燃料的LCFS积分产生路径与利益分配
数据来源：iCET根据2020年LCFS法规整理
电动汽车买家如何从LCFS中获利呢？
● 清洁燃料奖励项目（Clean Fuel Reward program）
为了支持电动汽车的推广，法规修正案规定，公共事业公司获得居民电动汽车充电产生的基础积分，这部分收益的一定比例必须回馈给清洁燃料奖励项目（Clean Fuel Reward program）。规模越大的公共事业公司回馈的比例越高，最高可达67%（如表2所示）。
表2 配电公共事业公司给清洁燃料奖励项目的回馈比例
数据来源：2020年LCFS法规
清洁燃料奖励项目专门用于补贴在加州购买或租赁的轻型电动汽车，奖励的额度基于电动汽车电池容量，容量越大，奖励的额度越高（如表3所示）。
表3 清洁燃料奖励项目基于电池容量确定奖励比例
数据来源：2020年LCFS法规
例如，南加州爱迪生[1] 公共事业公司给予2019年1月1日之后购买或租赁的电动汽车最高可达1000美元的奖励，一辆电动汽车最多可申请三次补贴。按照LCFS修正案中的计算方法[2]，一辆电池容量10kWh的电动汽车最多可申请获得2000美元的奖金。
*注：
1.南加州爱迪生公司官方网站。https://evrebates.sce.com/
2.计算方法：奖励金额=$1000*(38.9+(10-5)/10*61.1)%*3
LCFS法规作为加州一整套气候变化解决方案的重要组成部分，为确保加州2030年总体碳排放比1990年的水平下降40%目标的总目标发挥了关键性作用。LCFS法规已经在美国俄勒冈州和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得到成功复制。巴西的一些地区也已经注意到了LCFS的成功，正在开发类似的交易体系。
LCFS机制如果能因地制宜地在中国部分城市和地区应用，有助于解决当前几个迫切的问题，具有较强的借鉴意义。
1. 降低交通领域的温室气体排放，减缓气候变化
中国已承诺2030年二氧化碳排放达到峰值并争取尽早达峰，单位GDP二氧化碳排放比2005年下降60%-65%。随着工业、能源、建筑等部门能耗管理升级，这些领域均取得了较好的减排效果。与此同时，机动车保有量快速上升，交通部门的温室气体减排压力越来越大。LCFS通过设定逐年下降的交通燃料碳强度目标，能抵消交通需求增长带来的排放增量，有利于降低交通部门的温室气体排放。
2. 鼓励燃料多元化创新，控制减少石油消费总量
中国是石油消费大国，近年来石油消费增速迅猛，对外依存度已超过70%，面临国家能源安全挑战。LCFS能有效促进低碳交通燃料的技术创新，从供给侧推动交通燃料从石油向低碳燃料转型，同时，降低开采加工过程中的能耗，减少石油消费。根据ICF的预测，到2030年，当LCFS的碳强度下降目标为20%时，加州的石油消费量将下降26%。
3. 与双积分政策相互配合，促进新能源汽车的推广
在 “双积分”政策下，传统燃油车企购买积分，新能源汽车企和消费者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获得补贴。在LCFS法规下，石油公司购买积分，不仅新能源汽车基础设施和车队获得补贴，积分收益的一定比例通过清洁燃料奖励项目也可以间接补贴电动汽车消费者，与双积分政策相配合，有利于进一步促进新能源汽车的推广。
4. 成为财税手段的重要补充
目前中国促进石油消费减量化主要依靠财税手段，例如成品油消费税，增加消费者的负担，因此施行的阻力较大。LCFS可成为财税手段的重要补充，减排的成本由石油公司承担，积分收益既补贴了低碳燃料供应商，又通过容量积分补贴了新能源汽车配套的充电（加注）基础设施，同时给予快充和智能充电等基础设施的积分奖励，激励新技术的应用和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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